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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学生故事十一 | 李覃锴:素履何往

2022.04.25

李覃锴(Marco)

华附国际部2022届毕业生,初中毕业于法拉古特学校天津校区,在21/22海外大学早申请中获美国维克森林(ED)录取。



文 | HFI Y12 李覃锴 Marco

图 | HFI 游卓然 Thomas / Eric

版权归华附国际部 | 转载请注明出处



【写在前面】


“总觉得诗意和哲理之类,是零碎的、断续的、明灭的。多有两万七千行的诗剧,峰峦重叠的逻辑著作,哥德、黑格尔写完了也不言累,予一念及此已累得茫无头绪。”

--- 木心《素履之往》



说来好笑,去年即将转入HFI之际,我就在幻想自己的学生故事。记得那时我还和亲人大谈阔谈自己会如何翠录藤校,成为转年第一篇学生故事的主人公,甚至连标题都起好了。可一眨眼一年过去,我没有成为第一篇学生故事的主人公,甚至连藤校的边都没有沾到,去年起的标题也被现在的我嗤之以鼻;但转眼想想过去的几年,对这些事情也没有了向往,心中也没有几分遗憾与不满。


事实上,我一直不太明白学生故事的意义。若是为邀功,何不统一起名“厉害的我”,摒弃“故事”的框架,口若悬河地炫耀一番;若是为反思,又何不在日记簿上随意写写,不用在意别人怎么看,无需字字雕琢,仅私自品品。前者听起来过于肤浅,后者看起来又像是徒劳。昼思夜想,我还是没能克制住想要写些什么的冲动,于是便边动笔边慰藉着说面前的这些段落不过是一些没有什么意义的随笔;可写着写着才又叹于自己匮乏的文学功底,写什么不像什么,却还是要把这拙劣的文章呈现给你。对此我深表歉意,但仍然希望屏幕前的你能平静地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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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摘下耳机,听到街上发动机的轰鸣声,竟觉得有些生疏。看着汇聚到一起的车尾灯,乘坐无论是步行、骑车,还是其他各式各样的交通工具,我好像已经习惯了总是在路上,像无头苍蝇似的往返于一个又一个目的地之间,从一个点跳到另一个点,自一条线转到另一条线,再由一个面跃到另一个面。无数汽车的尾灯聚成光束,江河海川溯至水滴,我也自然逃不出这样的叙事,一切都要从源头说起。


我的小升初平平无奇,分数低于顶尖学校的分数线,但又忘记报名次选学校的审核,最后抱着摇号进最好学校的心态进了全市最差的学校。知道结果的那一刻我的眼泪便直刷刷地从我双层床的上铺掉到下铺,狠自己不争气,担心自己这辈子就这么毁了。最后我还是阴差阳错地进入了国际学校,开始了又一段挣扎。


记得初二参加宾大夏校,在努力两周给评委做完演讲后,我收到的第一句回复是”How old are you”。我也记得第一次参加辩论,在质询大声向对手说“give me a minute to think about it”。在外的巨大失败和校内的成功给了我巨大的落差,像雏鸟一样待哺的我好奇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好奇究竟什么让北上广深的同龄人超越我如此之多。于是,申请美高失败的我选择了独自转学。


来到HFI的生活,是从不如意开始的。


一个人来到新的城市生活,总是有些忐忑不安。南北方完全不同的光景,学校里记不起来名字的同学,每时每刻都听得到的广东话……我被迫与这些对我来说过于陌生的事物打交道,也因此每天都被某种我无法抵抗的庞大感情吞没。尽管提前向学长问清楚了每个自习室的特点,我第一次在205坐到十点的时候还是被身边依然在飞速码字的同学吓住。第一晚住在宿舍,尽管我努力卖弄自己初中时引以为豪的各种奖项,舍友们总能在其他方面让我不得不心生敬畏,现在想来真是幼稚。


高二的选课也是我直到现在也会头疼的事情。一个转学生,又不认识什么HFI的在读学生,空有一腔孤勇和稚气。我的选课几乎是看完选课指南后,再结合自己当时想学经济的热情一下子选出来的。也正是因此,在高二,我选出了两门数学,一门语言,一门难度不高的社科的高三选课。作为一个在初二就已经将整个高中生活都规划地差不多的学生来说,这样的选课与我当时对自己的预期极度不符,生怕以后申请不到靠前的学校,一度陷入对于未来的不确定和恐慌之中,痛苦不堪。更加令人难受的是,由于初中国际学校在理科教育方面的匮乏,几次考试之后,我发现自己无法适应两门数学带给我的压力。当身边的同学对三角函数倒背如流,做级数题易如反掌的时候,我在题目上圈了一圈又一圈,却只能潦草画出一条分数线。


初中留给我的要强劲儿迫使我开始不断给自己加压:一股脑报了三门SATII、七门AP、半年的SAT和托福,又同时需要处理好几个社团的事务,恨不得一下子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到极致。这样的高压使我不得不把每天的日程都排到凌晨。压力如此巨大的生活让我的精神如履薄冰,那段时间我几乎是靠身体硬挺过去的。每天深夜,忙完一天的事情,听耳机里Novo Amor撕心裂肺地反复嘶吼着这几句歌词:


“Honestly, fake; Honestly, wake; But honestly, no one is calling your name.”


紧接着袭来的便是对于明天的确定与不确定。我清楚地知道明天需要完成的事情,也明白自己无法逃避许多必须承担的责任。与此同时,我又不知道明天又会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让我努力许久,满心盼望的期待又一次落空。正是这种摸不清楚的感觉将我与我自己疏离,像是波德莱尔笔下的巴黎街巷:我好像知道自己心中是怎样的,但却被一层薄布遮住了双眼,始终看不清楚。就这样,我也陷入了同龄人无数次跌入的关于自我存在和意义的那个难题,不断质问自己是否想要这样的生活,不断寻找自己真正想要去做的事情,渴望找到真实的自己,渴望有一天能够摆脱所有的束缚,去一个墙外的世界生活。


可是又能怎样呢?终究无法逃离眼前的困境。书读了一本又一本,咖啡喝了一杯又一杯,日程本上打了一个又一个勾,我像西西弗斯一样每天徒劳地推着石头。数学学科的缺陷依旧是我这木桶最短的那块板,赛场上依旧被外国选手辩到说不出话,课外组织的活动依旧是未能达到心中的预期,我也没能找到像苏格拉底的至善那样能坚持一生的存在方式。我知道自己手中握着桨,但我好像不知道该往哪里划。或许,那时,我确实是一座孤岛。


可或许正如德勒兹所述,西西弗斯的世界也是有色彩的。尽管冗长,西西弗斯永远看着脚下的路,每一次把巨石推上山顶都是一次全然不同的崭新经历,他也因此从中找到坚持下去的动力,坚守他曾敢于扼住死神喉咙的勇气与执着。我的生命也是这样,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不断的差异与重复让我不断汲取营养,探究每一个我所我遇到的微小事物的正、反,与合,最后交错攀升,从幼小的苗长成盘根错节的树。人的成长过程本身不正是这样的吗?尽管最终的目的地若隐若现,我脚下的路才是我要一步步攀登,才是我能够体验与抓住的一个个瞬间。于是我闭上了双眼,把手中的桨竖起来,随心所向,随遇所往。在无数个分岔路口面前随“他”去吧。于是我开始更加珍惜从我身边经过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每一刻从我脑中迸发出的想法。我开始学会照顾家人,学会毫无保留地赞扬每一个人,认真对待生活中每一件小事,也开始更加认真地对待自己。我学会了摄影,终于可以认真记录身边的人、事、风景,和我自己。我开始冲咖啡,修习中级咖啡师,也在一个个拉花图案中寻求突破;我开始健身,从体重超标变回了标准体重,不断超越自己的极限;我学会了钢琴,摸会了架子鼓,开始了属于自己的音乐创作;我也学会了指弹吉他,完整演奏了梦想两年,在耳机里循环无数遍的曲子。与此同时,我也从一句话都说不清楚到拿下满墙的奖杯,从辩手成为了裁判;从认为哲学是玄学到认真研读一本本学术著作,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不断思考;从听不懂什么叫边际成本到读下经济史,啃下金融书,自己管理一大笔资金,幸运地拿下了全国的奖项。



磨砺,磨砺,世界内卷,世界向内收卷,最终变成名为“我”形状的万花筒。


我知道我无往不在枷锁之中,却也依然身向自由。我游荡在广州的各个街头和巷尾,渐渐熟悉着这座我现在生活着的城市。有时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骑行,在高楼大厦下闯进西装革履的人们的行列,在破旧居民楼的宽窄巷子中偶尔挂蹭到墙壁,待到后半夜街上没了人,就拼命蹬踏板到双腿乏力,穿一件开衫做披风,看远处星星点点的灯,享受这种独特的意境;有时又是让出租车师傅载我到他们喜欢的地方,四处逛逛,拿相机记录下独特的瞬间和人;从人群中间穿过,给蹲在路边的乞丐一些面包,笑年轻情侣间青涩的举动,骂从身边径直穿过的电动车司机。这些瞬间让我觉得游离世外,恍如局外人一般在另一个孤独的角度观察着这个仍然还有着烟火气的世界。偶尔在城中村碰到玩耍的孩子们,我也会加入他们的行列,放慢脚步,拿着玩具枪和他们在楼间追逐;有一天晚上一位中年司机说他喜欢海珠桥,便把车停在路边,和我一同在沱江边看五彩斑斓的灯火洒满江面;一个个微小的人与城市相互交融,最终成为一个更伟大的整体。多美妙啊。与其寻求事物背后那所谓的“意义”,不如将自己的感官世界全部置于事物之内,体味那种不可言说的奥妙和满足。


去年暑假在杭州的半个月,我遇见了一群同我一样在路上履行的人。我们没日没夜地聊哲学、聊艺术、读诗、弹琴、下暴雨坐在西湖边惆怅、放晴后爬山寻找太阳的踪迹、刮台风站在苏堤被吹得刺痛。在那里的每时每刻都让我耳目一新,在那里谈论理想和诗一般的生活再也不那么羞耻。也是在那里,我久久动摇的心终于平静下来,认识了一个值得我矢志不渝地去追寻的诗和远方。尽管这些多少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都平常到会被指责,但是是它们给了我继续生存下去的理由,并在每一次被问到我是否惧怕死亡时从容地答出——“可以,但等我或多或少体验过我所认为好的事物之后”。尽管我知道明天的路会是一样的泥泞难堪、荆棘丛生,我们依然会可以从木簇中挑出花朵,在参天大树上寻到声声鸟鸣。忘掉星辰大海,因为如此,人似乎会被置于一片空地之上,从而忽视眼前真实存在的困境,跌入泥潭,自救不得。挺起胸膛,平视前方,我们仍然可以在翻山越岭的同时,俯下身子,饮饮露水,亦或是发现蚁群爬过的痕迹,默默自得。


一切都像梦一样,迷幻而真实。就算是骑车把左腿摔得血肉模糊,我那颗久逢知己的心也驱使着我的身体在西湖边信步,流在地上的那些血仿佛就是我为此必须付出的代价。被拉回现实的那天,我们每个人都互相在对方的信封上签下了一句话,那是我们对彼此最由衷的祝福和期许。离开前,我们紧紧相拥,尽管知道有些人或许注定不会再见,却还是异口同声地说着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再一次,在路上相遇,深深潜入另一个如梦似幻的世界。


既然如此,就坚定不移地上路罢。


于是我戴上耳机,接着迎着风和雨,向前方走去……



I never kept sheep,
But it is as I did watch over them.
My soul is like a shepherd,
Knows the wind and the sun,
And goes hand in hand with the Seasons
To follow and to listen.
All peace of Nature without people
Comes to sit by my side.
But I remain sad like a sunset
As our imagining shows it,
When a chill falls at the side of the valley
And you feel night has come in
Like a butterfly through a window.

……

I have no ambitions or wants.
To be a poet is not ambition of mine.
It is way of staying alone.


--The Keeper of Sheep, Fernando Pessoa



【致谢】


感谢我的家人给予我的过去和未来的一切;

感谢lulu, vincent, dar, [白云],[小鸡],洞子, peter, 阿bo带我融入HFI以及给予我温暖、鼓励、开心、和帮助;

感谢HFI和Farragut的同学们给过我的关怀、陪伴,和爱;

感谢曾帮助我度过无数学习和生活上上难关的老师们;

感谢Sylvia帮我检查申请和给予的指导,并提醒我留宿请假;

感谢我在路上遇到的你们,你们给了我太多太多以至于几句话无法言明;

感谢短短17年光阴进入我世界的一切,是你们使我成为了现在的样子;

感谢每一天的Marco都抗住了压力,不懈地坚持和探索;